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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4节(1 / 2)

然而辩解的话还未说完,倒灌入口的山风却一下子浇熄了心中澎湃的怒意。

是啊,他究竟为什么要来脂溪?

他如果真想逃离这场事端,他应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,回到东安,甚至去往柏杨山,而不是赶赴漩涡的中心。

曲停岚说得不错,哪来那么多黑的白的,自己走的路,做出来的事才是真的。

从他决意来到矿上那一刻就有了自己的判断,那是他身而为人在朝为官的立足根本,不会因为与父亲的一场争端就轻易动摇。

章庭重新在矮檐上坐下,双手缓缓握紧成拳。

父亲说得也许没有错,这世上有许多事,都介于是与非,黑与白之间。可是,不是完全没有绝对的:手上沾了无辜者的血,就有了罪孽,若真相被埋在了尘烟之下,那便把它挖出来,让它大白于人间。

他知道脂溪藏着罪证,来到脂溪,他只有一个目的,把这罪证找出来,不管付出什么代价。

至于真相大白之后,洗襟台究竟是白衣洗襟,还是青云之阶,他只是一个天资平平的愚人,就留待智者仁者去参悟了。

山下传来奔马之声,适时打断了曲茂和章庭的争吵,尤绍往山下一看,见是一众身着玄衣的兵马,忙道:“是卫大人带着玄鹰卫赶到了。”

参将和矿上的都监也从隔壁山头回来了,家将道:“五公子,小的们没找到四面敞亮的岩洞,听都监大人说,对面粮仓附近有几间临时盖的屋棚,五公子可要去瞧瞧。”

曲茂歇好了,浑身都是精气神,往家将背上一趴,“走着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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卫玦下了马,把马儿交给前来接应的监军,快步去了衙舍,向谢容与禀道:“虞侯,属下已经按您的吩咐,中途绕去柏杨山,届时如果各军衙的人马到了,少夫人和岳前辈可能需要回避。”

谢容与颔首:“我知道了。”

卫玦四下看了一眼,不由地问:“矿上这边怎么样了,岑雪明找到了吗?”

祁铭道:“已经有线索了。”

他把青唯是如何窃取了案宗,岑雪明是如何扮作蒙四来到矿上大致与卫玦提了一遍。

“我们眼下怀疑岑雪明不是没挨过冬天,而是死于非命,只是这矿上有事瞒着我们,死活撬不开嘴,昨晚跑了两个镇上的官吏,岳前辈连夜去追了,眼下想必快回来了。”

正说着,只听门外一声响动,岳鱼七果然拎着刘掌事和陶吏回来了。

刘掌事和陶吏被小昭王连夜派人追回,吓得面如土色,到了衙舍,连眼都不敢抬,瑟瑟缩缩地立着,“敢、敢问殿下,寻下官二人回来,所为何故。”

章禄之知道谢容与意欲诈他们,当即怒喝一声:“为什么擒你们回来,你们自己不知道吗?!”

刘掌事和陶吏互看一眼,“还请……还请昭王殿下明示。”

“你二人好大的胆子!”章禄之当即拍案斥道,“这么大的事,你二人拒不坦白就算了,还跟矿上合起伙来瞒着,你二人可知罪!”

刘掌事和陶吏膝头一软,当即跪倒在地:“殿下明鉴,下官二人当真不知道殿下想让我们说什么……”

章禄之“嗬”一声,当即要挽袖子,“死鸭子嘴硬——”

谢容与抬手将他一拦,他端着一盏茶,坐在上首,淡淡道:“如果你二人只是不知该从何说起,本王倒是可以给个提醒,三年前,也就是嘉宁元年,蒙四究竟怎么死的?”

听了这话,刘掌事和陶吏的脸色果然变了。

如果说他们起初猜到这姓章的校尉是在诈他们,小昭王这话一出,他们便要疑心这矿上的秘密败露了。

否则小昭王怎么知道蒙四的死因有异呢?

谢容与道:“他也不是死于饥寒,而是死于非命。若是本王所料不错,他死前,应该还和你们说过些什么,只是你们当他是个疯子,没把他的话当真罢了,还有——”

谢容与把茶盏往一旁放了,倾下身来,“石良,这位来为岑雪明收尸的中州官员,最后究竟去了哪儿?”

“还是不肯说是吗?”谢容与见刘掌事和陶吏的脸都快贴在了地上,双肩瑟瑟颤动,牙关却咬得紧,“你以为你们瞒下去,就能保住这矿上所有人的性命,封原带了多少人来,玄鹰司又来了多少人,你们没瞧见吗?”

谢容与的语气不温不火,“其实你们也没大错,矿上条件如此,许多事都迫不得已,不过,规矩既然坏了,朝廷自然要追究到底。刘掌事,你除了是这矿上的掌事,还是脂溪镇的镇长,你以为这么多官兵到矿上,只为拿监军和流放犯么,镇上矿工一个也跑不了。实话实说尚能将功补过,本王能不能法外容情,就看你肯不肯开口了。”

谢容与这一番话恰好说到了刘掌事的痛处。

他除了是矿上的掌事,到底也是脂溪镇的镇长,那么多的生计都指着他,如果出了事,镇上那些妇孺还怎么活。

再说,小昭王是怎么知道矿工们也卷在这场事端里的?

“罢了。”刘掌事一咬牙,“我说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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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午日头正盛,营地的一间帐子后帘一掀,抬出一具尸身,尸身被白布盖着,上头渗出斑斑血迹,一名兵卫立刻上前,掀开白布一看,随即摆摆手,压低声音道:“抬走吧,仔细别被人瞧见。”

抬尸的称是,快步去林间处理尸身了。

不一会儿,封原过来了,兵卫立刻上前禀道:“将军,刚死了两个流放犯,后头的就绷不住开始招了,不过他们说得颠三倒四的,看样子知道得都不太全,拼凑一番,大致能拼出真相。”

封原点点头,大步走进帐中,拿起案上的供词看了一眼,径自就问:“蒙四究竟是怎么死的?”

没有秘密能比自己的命更重要。

流放犯看着接连已有两人受刑而死,早就想招了,眼下听封原又问一遍,其中一人道:“回官爷,蒙四他……他是开矿死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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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个蒙四,根本不是死于饥寒,他是开矿死的。”

“开矿死的?”

“正是。”刘掌事道,“殿下可能对开矿的步骤不熟悉,这矿山的矿,不是拿铁锹凿凿就有的,如果矿藏在深山之中,就需要炸山,就是……拿火药把山岩炸开,淌出一条火路来。矿上有的地方存了油罐和硝石,就是为了这个。